■讲述:紫罗(化名) ■性别:女 ■年龄:23岁 ■职业:服务员 ■学历:初中
是初恋吗?对她,肯定是;对他,则也许不是。这是爱吗?对她肯定是,对他则也许不是。这是真挚的感情吗?对她,当然是;对他也肯定是。既然是,便足够了。 冰天雪地的,紫罗(化名)请假来报社找我讲述。她老早就和我联系了,我还一直在犹豫着,担心她的故事不
够曲折。我告诉她,我喜欢这样的讲述,虽然简单,却格外温暖,我也喜欢紫罗这样的女孩,质朴中却有一种格外的美丽。 幸好他来了 我来自湖北H县下面的一个村子,全家五口人,父母带着我们三姐弟过活。家里条件不算好,但也还过得去。可1999年的时候,一场突如其来的重病让爸爸失去劳动能力的同时,也让我们家的经济状况陷入困境。家里的积蓄快用光了,爸爸的病却没有好转。妈妈一个人又干农活,又做家务,还要管我们三个孩子的学习,忙得团团转。 那一年,什么事都凑到一块了。我姐姐中专毕业,我初中毕业,弟弟小学毕业。妈妈一连几天在家都不说话,爸爸躺在床上本来就愁眉苦脸,现在眉头更紧,脸更苦。我知道他们在为什么发愁——一个字“钱”。 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,也是全家的希望,何况小学才毕业,书是一定要继续读下去的。至于姐姐,中专毕业,面临着找工作的大事,如果找不到,这几年就等于白读了。我年龄虽然小,也知道找个好饭碗不容易,需要钱打点关系。而我,尽管成绩还可以,读个中专或者高中没有问题,可看看爸爸妈妈,再看看姐姐和弟弟,我心里拿定了主意。 我跟妈妈说,我不再继续读书了,出去打工。妈妈当时正在做饭,听了我的话,她放下手中的锅铲,没有说同意,也没有说不同意,摸着我的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我知道妈妈这就算默许了,我知道她是希望对我们3个孩子都公平的,可是现实面前,人总要低头,也总有人要放弃的。 领了初中毕业证,我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,跟着老乡来到附近的N市。在那里的一间小工厂,我有了人生第一份工作。 在厂里,我年龄是最小的,车间的其他工人都是结了婚的叔叔和阿姨,他们说的家长里短,我要么不懂,要么不感兴趣,也插不上话,每天就是上班埋头干活,下班独自发呆。在外打工,原来最苦的不是疲劳,而是孤单。 幸好他来了。 那天,我一到车间,就看到了他,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男孩子。看来他也遇到了和我差不多的情况,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。很快,我们就熟悉起来。原来,他只是看着小,其实比我大五六岁。他的名字叫逢甲(化名)。
好久没人对我这么好 我问逢甲,是不是和我一样,也是辍学来厂里谋生。这个问题让他哈哈大笑,他告诉我开厂的老板是他的亲戚,他刚大学毕业,来厂里玩玩。 我说这里有什么好玩的,你是武汉来的,大城市不比我们这小地方好得多吗?逢甲的脸上显出深沉的表情,幽幽地说,他大学毕业正面临参加工作。来H市,是想让自己清净一下。这样眉头紧锁的样子是我所熟悉的,我知道他有心事。 我们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,我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他说。我们经常在没人的地方坐着聊天,我长这么大,还没去过武汉。他就告诉我武汉人如何生活,现在打电话都用手机,写信都用网络。我听来陌生而新鲜,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。逢甲还跟我分析车间同事的性格,教我该如何和厂里的同事相处。 当然,他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也会跟我说。譬如他想自己创业开公司,像比尔·盖茨那样,生产自己的软件,但是他的父母却想他进入大型的事业单位。说到这,他的眉头又皱起来,可是看到我,眉头便松开了。 一个周末,逢甲说带我到武汉去看看。我说我喜欢放风筝,他就带我去刚修好的汉口江滩玩。我身体不好,坐公汽会晕车,他便租了一辆出租车,载着我在武汉的大街上到处逛,又带我去吃各种小吃。他家境很好,但绝对不是乱花钱的人,可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,他从来没有考虑过钱的多少,只要我开心就好。我真的很感动,自从爸爸病了以后,妈妈便很少管我们,好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。 就这样,逢甲在我们那个小厂玩了将近2年,2003年的时候,他说他要回武汉了。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,可是真的来的时候,我还是觉得来得太快了。 逢甲走了之后,并没有忘记我。他常常打电话到厂里来和我聊天,又把他的手机号告诉我,不过我打得很少,因为长途很贵,我赚的钱大部分都要留给家里给爸爸治病。这些电话给我带来了无穷的欢乐。时不时,他还接我到武汉来玩,所有的费用都是他出。虽然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表白或者确立关系,但我是把他当成男朋友的,我想他也一定把我当作女朋友。 “也许只是当你是妹妹呢,你们连手都没牵过呢。”我说出我的想法。紫罗反驳我:“如果是妹妹,他没必要对我那么好的。”我没有再说什么,真相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逢甲对紫罗的那种关爱是真心诚意的。
相逢已是不相识 后来,有一次逢甲带我去看他才买的房子,房子已经装修好了,我从没见过装修这么好的房子。逢甲告诉我,父母为他买房子是希望他快点结婚。他随口的一句话,在我心里掀起了波澜。我突然意识到,我和逢甲是不可能在一起的。能够买这么好房子的家庭不可能接纳我,哪怕逢甲能接受我,我跟逢甲也不可能,因为我们根本就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。 2004年,我离开了工厂,来到武汉打工。那时,我没有手机,也不打算给逢甲打电话。就这样断了联系,虽然我心里对逢甲的牵挂从未断绝。 2005年,姐姐给我买了个手机。没多久,我接到一个电话,一个欢快的声音问我:“你现在在哪里?”我立刻听出这是逢甲的声音,但是我却回答:“你是谁?”“你不知道我是谁吗?”逢甲接连问了两遍,我都说不知道。他很失落:“既然你不知道,那就算了吧。”他挂了电话,我的心好疼。那天晚上,我哭了一夜。 在武汉,我换过好几份工作,有段时间我在汉口一间餐馆做服务员。 餐厅旁边的那家单位逢甲跟我提过,那就是他父母想他去,而他不愿去的地方,有着一扇很气派的大门。 有一次,我送菜的时候,竟然遇到了逢甲。他从我身边走过,肩膀擦着肩膀,他没有认出我,我认出了他。后来,便常常能在馆子里看到他,他从那气派的单位大门出来,再走进我们的餐馆。我想他到底还是按照父母的意思上了班。 我只是默默地看着他,心里已经很满足了。我离开这家餐馆的那天,特别希望能再遇到一次逢甲,算是最后的告别,可惜没有能够。 去年,我回过一次N市的小厂,和老板聊天时,特别想问问逢甲的近况,可说了半天,也不知道怎么把话题引到他的身上。我终于鼓足勇气问出口,老板说:“逢甲啊,刚结婚了。” 我心里的滋味挺奇怪,又高兴又悲伤。我发了条短信祝福他,没有留名字。逢甲很惊讶地回了短信,说:“你还记得我啊,我以为你已经把我给忘记了。”我在心里说,我哪里能忘记你呢!我奇怪他怎么知道是我发的短信,但我也没有再问他。他也没有再给我发。 那以后,是真的不再联系了。 新的一年又快要来到了,姐姐和弟弟都工作了,家里的情况一天天好起来。我也长大了,再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孩,我想托《讲述》版问候一声逢甲,告诉他,我过得很好。我也永远在心里祝福他过得好。
|